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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之字「梦」

零之字「梦」

第一场梦:

人生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至此,这四件自己就都占到了吧。

看着逐渐迎来的送亲队伍,脸上稍有些稚气未脱的青年嘴角因发自内心的愉悦而微微翘起。

他与她初见之时,源于一场事务性的拜访。

跟随兄长父亲进入那栋王侯府后,闲不住的他左顾右盼,便瞧见了正在描绘花鸟的她。

花草环绕着她,蝴蝶与鸟儿也毫不怕她,有的就那样立于枝头做她的模特,还有的落在她肩膀或手指上看着她一笔一笔慢慢作画。

燕舞莺啼,好不热闹。

她在宣纸上描画她眼中的春,而他把有她的春刻画在了心中。

儿子的心思自是瞒不过父亲的,他那半辈子精明无比的父亲少见地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随后便带着他去提亲。

彼时已升任大将军的父亲带着自己去提亲,他虽知道对方的长辈定会同意,却不晓得她怎么想,会不会不喜与他结为姻缘。因此颇为忐忑。

结果,兄长使劲儿拍了下他的肩,笑着呵斥道既然喜欢那终归要试一试啊。如此他才坚定心意随父亲而去。

在只有他和她的房间里,脸庞微红反而显得他才更像是姑娘家。

而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随后平静下来,眉眼温柔的他笑道,当然。

她的问题是,你真的爱我吗?

许久之后他问她,真的就只是因他的回答而嫁给自己了吗。

他的妻子嫣然一笑,当然。

第二场梦:

战场上的硝烟味十分刺鼻,放眼望去火光冲天,本来黯淡无光的夜晚变得宛如白昼一般。士兵们的厮杀声和呼喊声不绝于耳,惊天动地。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禁苦笑,今晚明明已经手刃那么多敌人了,这场战争却依然看不到尽头。说起来开战前哥哥似乎有说过要看看他现如今成长的如何了,结果己方阵型被冲散后他也和哥哥分开了。不过既然是哥哥的话,自己应该不用担心吧。

说到底现在根本就是挂念别人的时候,青年瞄了一眼,自己在发呆思考的一瞬已然被披坚执锐的士兵们包围住了。从盔甲和武器的样式来看,可不像是寻常士兵的,更像是将军亲卫队级别的。

果不其然,士兵围成的包围圈后出现了一个不怒自威的将军,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青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青年淡然一笑,握着武器的手不觉又用力了几分,想到那和自己刚成婚不久情投意合的爱人,青年就下定决心要平安回去。

他答应过她,要跟她一起泛舟湖上,跟她聊古来圣贤,军旅沙场。

凛然一吼后,青年提刀冲了上去。

所向披靡!

第三场梦:

夜夜笙歌的宫殿之内,两个衣着华服的男子不停地推杯换盏。

琉璃美酒琉璃樽,美人歌舞美人身,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居于客席,眉眼流转间数不尽的高贵优雅,目光却不曾从侍妾和舞姬身上离开半刻,身为主人的中年人不易察觉地一笑,饮酒间以普通百姓闲话家常的口吻和对方聊起了双方父辈时代的那些大事。

有天子,有战争,有将士,有谋臣,也有江山美人。

年轻人也侃侃而谈,足见其并非传闻那般荒诞不经。最后他露出隐晦地一笑,道:都结束了。

霸业也好,理想也罢,全都随着他们的陨落而结束了。

那个英雄豪迈战场硝烟弥漫,谋士以天下为棋盘的纷乱却又热血的时代,结束了。

功过评判,留给后人去说就好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是啊,结束了,都结束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高举起酒樽,神采奕奕,傲然宣告道:

接下来,将由我开创崭新的时代!

第四场梦:

闪着微弱光芒的油灯,修饰以龙文凤篆的家具,身着华服的曼妙女子以及其想要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却又十分费力的唇角,还有那缓缓低落的泪珠……

他想叫她别哭,他这辈子半生戎马半生治世,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更是有过无数次,活到这个岁数后事早就安排好了,说是了无牵挂也是可以的。

唯独此时眼中可能要哭做为泪人的女子。

真的无牵挂了吗?

怎么可能呢……

他用尽全力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她那已然不如年轻时那般滑嫩的脸颊。

心有灵犀的女子握住他因为勤于政务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放置于自己的眼睑下。

然后,哽咽着,拼尽全力挤出了一个笑脸。

若有来世,换我去寻你,可好?

莫需担心,即便是千山万水,千难万险,纵然音容皆变,我也会寻到你。

届时,让我们远离诸事纷争,远离钱权欲望,做一对普通夫妻,过平淡而又美好的生活吧……

男子听着,眼眶微微张大并变得湿润起来。

并笑了。

虽无言语,却以眼神传达了心意。

好。

随后,注视着心爱女子的他,双眼缓缓阖上。

这一日,举国素缟。

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场景和画面所造成的光影效果并未投射到少年的眼中。

因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影院放映厅里,他双手放在扶杆上,闭着眼轻轻地,缓缓地磕着头。

他睡着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睡得很熟。

所以就连形形色色的人所发出的或亢奋或尖锐的声音,都无法吵醒他。

突然,放映厅的门被打开,一道强光射入进来。

背着光的男子走了起来,并随手带上门。

恰巧此时,幕布上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雪般的白色。

虽然室内的光亮有限,但还是能看得出后进来的人身着着与少年完全不同的衣服。

从布料,到缝制手法,再到描画的图案。

男子身着皇帝龙袍。

其上九龙翻腾。

好不威严。

他默默地坐在少年旁边,似是细想了一番,随后笑了。

那不是什么带有深意的笑容,而只是如邻家哥哥般和煦,让人如沐吹风的笑容。

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因为你的人生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只是希望你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务必要对她好点。

这可不算强人所难吧,对不对?

坐在他身旁——或者说睡在他身旁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反应和变化。

应该是还在沉睡之中吧。

男子也没有什么让他醒过来的意思,只是起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呢,只能为你祈祷了。

不过,我的祈祷大概没什么用吧。

男子自嘲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转过身来,欲要离开。

在离开观众席走上过道的时候,与少年并排的他再度停了下来。

演绎属于自己的故事吧。

他笑着轻声道。

接着,大踏步离开。

当放映厅的大门再一次开启又关闭后,幕布一点光亮都没有了,整个放映厅也变得一片漆黑。

一个传奇,结束了。

一段物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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